2020-07-274461
近来,青少年自杀成为了社会关注热点。据相关数据统计,中国每年有约10万青少年死于自杀,平均每1分钟就有2人死于自杀,8人自杀未遂。
而另一面,刚刚结束的高考提示着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标准答案定义了的时代——那些具象的成就决定了我们活着是否有意义。
然而事实上,在进入现代化之前,人类有着漫长的生长期,在天地与自然中,我们的生命更像是天生天养的无主物,有着更多的自由、象征,人们敬拜天地、与四时同步,于是生命也承载了更宽泛的意义。
工业化时代之后,人们纷纷脱离土地,成为大生产流程中的某个环节,社会物化倾向愈演愈烈,个人也好,事物也好,首先被讨论的是有用/没用。
孩子们从童年被迫早早地开始被各种标准剪裁,在成长的过程中,从老师与家长的口中听到:你不XXX就无法成长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!
这本意是为了鼓励孩子们更好的适应社会。但是在迷惘的青春期,却变成了威胁,甚至放大到和存在本身相关联。
很不幸,从最信任的人那里传来的信息是:你可能没有生存价值!
在这样的现实下,人的存在失去了与自然、与天地的连接,无法天然地获得承认,反之却需要强烈地被当事人感知到并被证明。
然而,当外在强行赋予的“意义”超过了内心负荷程度之后,连感知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存在,生存变成了漫长的证明过程,然而死亡却可以在一瞬间确认生命的存在。
弗洛伊德认为我们有“生本能”和“死本能”,即求生与求死都是我们最原始、最本质的欲望。不幸的是,“死本能”在当下又叠加了确认存在感的意义——即:我的生命究竟属于谁?
很遗憾,在我们的主流文化中,忌讳谈论死亡,孩子缺失了应有的死亡教育,却接受着严苛的现代化检验。
于是,对很多孩子来说,生与死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,死亡被渲染成没有烦恼、脱离痛苦的避难所,而非永远逝去。
这时,死本能驱动的是分离——死亡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意味着消失,而是离开。当青少年感受到自己无法赋予生命意义的时候,对死亡还缺乏认知的他们选择了以死作为离开的决心!
孩子的成长过程,是一部个人以其独特的存在感融入社会的历史。父母作为领路人,既分工又合作,基于各自性别与身份的不同对孩子发挥着独特的影响力。
在荣格看来,“父亲”与“母亲”均是古老的原型,在养育的过程中以各自的原型特质参与其中。
荣格认为,男性、女性由于性别带来的特性与力量的差异,在远古时代就有了职业分工,并带来社会角色定位的不同。在一对男女通过结合成为父母之后,这种分工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。
男性由于力量更强、速度更快,更具有攻击性,在原始时代就负责狩猎、战斗等等,对体力与合作要求更高的分工,纯粹由男性建立的社会结构,往往等级森严,赏罚分明。
因此,在家庭教育中,父亲的职责更多的在于教导孩子规则,给出边界,同时通过认同社会规范的方式以期在将来更好地融入社会。
而女性在早期部落中主要负责养育后代、贮存食物、保障后勤,这些工作不需要那么多攻击性,而是需要更多的包容、共情与分享。
加之女性天性与在进化中所获得的敏感与细腻,母亲在孩子的成长中更多的担负觉察情绪,抱持孩子的工作,使得孩子在成长中通过母亲的镜映与接纳逐步理解自己,并建立起心理上的弹性,从而更好地适应未来社会生活中的挑战。
这便是父亲/母亲原型的意义,也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“严父慈母”的传统:在母亲的涵容下定位自身独特的情绪、情感体验,在父亲的规范、指引下带着这些独特性融入社会生活中。
然而,到了现代社会,这种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异,竞争的加剧不仅给男性提出了远胜以往的严苛要求,女性也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。
在职场与家庭的双重夹击之下,母亲的内心难以再有空间来涵容孩子在成长中的那些疑虑与困惑,这些内容统统被认为是矫情,复杂的情绪只有简单的出口——成绩好一切都可以不予追究。
而父亲则更甚,流行语“丧偶式育儿”道出了当下中国家庭父亲普遍缺失的现状。
青少年在发展过程中无法再仰赖父亲/母亲原型的滋养,社会性意义却作为抽象概念取代了这一切,接管了成长的标准。
在对意义的过分强调中,人被异化成了符号式的存在,无法再承载活生生的情绪感受,还没来得及长成铜墙铁壁的青少年,在脆弱的时候,无处倾诉,成为了只强调产出的机器——生命于此时已然看不出有什么必须要坚持下去的理由了。
默瑞·斯丹在《英雄之旅》中,将自性化过程拆解为“分离”与“整合”两个阶段,即人首先要在象征层面启程离家,才能开启自性化的进程,并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他者的不同。
我们的一生从与母亲共用一个呼吸系统、消化系统开始,到一步步成长为完全不同于父母的另一个人——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,期间如唐僧取经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——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“平凡”的英雄之旅。
心理学把这个过程称为个体从共生到分离的过程,而青春期是最重要的分离阶段。身处青春期的孩子,发展同一性,即确立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属性,是这个阶段的首要任务。有很多在成年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想法,却是这个年纪必须经历的过程。
在以前的养育环境中,由于信息匮乏与精力有限,家长可能注意不到这个特殊的阶段,又或者顾不上,从而使得孩子侥幸拥有一些时空间隙来完成这个部分的发展。
但是在信息获取越来越方便的当下,有些家长几乎是贴身追踪着孩子的一举一动,以围追堵截的方式养育着孩子。然而这在青春期恐怕行不通,孩子必须有独立的空间和时间去发展自我。
自我(ego)大多是基于个人遗传和家庭教育在个体身上所展现出的整体特质。自我协调着人的内在心理现实和外部客观事实的关系,使人感觉到自己是生命的主体。
随着年龄的增加,个体会越来越清晰地呈现自我,正如默瑞·斯丹所言“人会将自身与所处环境区分开来,这绝对是人类主体中的基本驱力。在成为一个人的过程中,就必须造成区别与分离”。
而这种分离必然首先发生在与父母的关系中。如果父母不具备一些基本的心理学常识,加之在中国孝道文化的强烈影响下,在孩子通过表达不同意见来开启这个分离过程的时候,就会简单将之理解为“不听话”。
同时,在全社会唯成绩论的影响之下,父母往往将自己巨大的期待加诸在孩子身上,这一现象在那些对自己人生不甚满意的父母身上尤为突出。
于是,我们常常在新闻中看到母亲牺牲事业前途,专心在家相夫教子,而孩子却不堪重负患上抑郁症乃至选择自杀的悲剧。
在疫情严峻的当下,来自社会的系统性压力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那些本就承受着巨大撕裂风险的家庭,他们首当其冲,将旧仇新恨全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。
最终,孩子在那纵身一跃中却可能感受到了一生中最大的生命自主权。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结果。
因此,对孩子进行生命教育、帮助其确立存在感并通过自我发现的过程赋予生命独特的意义,是每一对父母的必修功课。
1、在家庭中,不要一味追求意义与价值、惜时如金,须知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是最美好的光阴。倾听孩子,特别是听他们讲述一些成年人觉得“无用”之事,因为正是在那里面蕴藏着他们的情绪、情感与成长的困惑;
2、面对幼小的孩子,不要只使用抽象的语言进行沟通,在人的发展中,语言能力是需要长时间成熟的。相较于语言,具象的身体接触、抚摸和拥抱等等可以给孩子带来莫大的安慰和满足;
3、重视体育活动,而非只专注于大脑认知的发展,在身体的剧烈运动中,人的激素分泌会发生改变,积压的低沉与抑郁的情绪可以自然获得消解,可谓不药而愈。
参考书目
《英雄之旅》,莫瑞·史丹(Murray Stein),心灵工坊
《弗洛伊德文集08:精神分析新论》,车文博主编,九州出版社
《荣格文集第五卷:原型与集体无意识》,荣格著,国际文化出版公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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